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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拉着都铎王的衣襟,激动地道:“他答应过我会保护好我父亲,否则我怎会自愿到魔湖祭天我不甘心,我不相信,我不相信这都是真的。我要去凤朝,我要去质问他为什么不守信”
也许我的眼泪把他的心都哭软了,他一把抱住我,呼吸的气息都落在我的发丝上,温柔地道:“你要去哪里本王都陪你去。可本王不明白,你为什么到现在还牵挂他”
“对,我是牵挂他可笑他欠我云家这么多,欠我这么多,我竟然心里还有他我真的很傻,对不对”我自嘲地笑起来,泪雨滂沱。
“对于你们的过去,本王无法评说。本王只是想告诉你,他是皇帝,是一个掌控天下的政客。本质上讲,他与本王一样,有时候必须为了大利益牺牲某些次要的东西。”都铎王放开我,捉住我的肩膀,微笑着道:“但你要记住,你是圣阿赫拉,你掌控着自然界最神奇的力量,你有整个北荒族和我做后盾。不管你想做什么,哪怕是把天捅个窟窿出来,本王都会坚定不移地支持你,但前提是你要坚强起来,你不能再这么任由病痛折磨你的心志和你的灵魂。”
他的一番话使我得到了救赎。我望着他青春得完全看不到岁月痕迹的脸,一时间感动得无以复加,可我区别不出他这样的誓言究竟是对我说的还是他从前一直想对姨娘说的。我隔着泪光,努力地想在他身上找出破绽,最终无果。
他看穿了我迷茫与痛苦的根源,娓娓道来:“世间的一草一木,包括人在内,都只不过是自然元素的一种体现。一个人出生来到这个世界是一种意识与元素形态的变化。一个人逝去便是他化作了自然的本源,回归了出生前的状态。巫道称之为轮回。你的父亲去了,只不过是他化作了与世间万物共存的形态,而你所见的花草树木鱼虫飞鸟,无一不是代表他的存在。”
他的话像止泪剂一样令我收住了泪势。我明白他所说的道理,可我一想到父亲孤独死去,身边连个作陪的人都没有,心就刺痛不已。人们都说仁义孝为先,我在北荒族享受世间最美好的一切,父亲却在凤朝牢狱里凄惨而终;我能安然无恙走出魔湖,却不能保护自己的父亲,这种极致的反差让我无比自责,也让我对凤景天失望到了极点。
我抱着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意志到魔湖祭天,没想到等来的竟然是父亲的死讯。凤景天,你欠我的你欠我云家的这种狂暴的声音在我内心深处呐喊。它像一颗小小的火苗,在我极度愤怒的潜意识里疯狂滋长,然后渐渐将我吞没。透过都铎王澄澈的瞳眸,我看到了另一个自己,一个邪恶的暴躁的想要颠覆一切的我。与此同时,我十指一张,左右手心突然各炸开一团火,这是一团我在老女巫面前从未点燃过的可以灼烧任何事物乃至灵魂的火焰。
都铎王被我此时的状态吓了一跳,赶忙点了我的昏睡,试图强迫我进入睡眠状态。可我早已不是当初的巫道菜鸟,他这一点只是起到了提醒作用,远远达不到让我昏睡的目的。我自行控制了澎湃的怒意,侧脸乖张地问他:“你刚才说不管我做什么都会坚定不移地支持我。”
都铎王毫不犹豫地点头称是。
我冷冷地道:“那么,过了新历节,攻打凤朝。”
都铎王脸上闪过一丝诧异,迅速道了声好,显得干脆利落。
我提了提精神,又拢了拢头发,朝殿外大声道:“来人,我想喝鹿肉粥。”
一直站在殿门外的柯尔丹立马吩咐侍女十万火急地忙鹿肉粥去了。
唯有坐在我面前的都铎王沉着脸,满是忧虑。
我瞪着他,道:“我知道你对我好是因为我姨娘。”
“不,素心是素心,你是你。”
“那你为什么让我住你准备给姨娘的宫殿让我穿姨娘最喜欢的颜色的衣裳”
“那是因为本王已经没有更好的东西可以给你。”
“如果我一辈子也忘不了凤景天,你会怎么办”
“继续等,直到你忘记。”
“如果我真的把凤朝的天捅个窟窿出来呢”
“本王代表北荒族三十一代都铎王感谢你,带领所有族人支持你。”都铎王毫不犹豫,缓了缓气后又道:“凤朝从前本来就是北荒族的属国,历代都铎王以攻打凤朝作为族人的第一信念并不是想侵略,而且要复国。”
凤朝本来就是北荒族的属国一句话令我更加坚定了信念,我豪气地吩咐殿外的侍卫。“拿地图来”
一张硕大且精准的地图很快被传到了我面前。从这张地图上看,北荒族的确时时刻刻都在打凤朝的主意,要不是魔湖阻挡,早就对凤朝动手了。
都铎王显然没有意识到我是玩儿真的。当我的手在魔湖往西的从林中画了一大圈,提出奇袭的时候,他吓了一大跳。那是一个大胆绕过魔湖长途奔袭凤朝的线路,成功的关键在于对时间的掌控,否则大军前去很可能被人捂在瓮中全军覆灭。当我再指北荒族与凤朝东北部毗邻处冰雪覆盖的群山时,他瞬间明白了我的意思。趁冬雪压境,在山峦间筑坝,到春日来临,冰雪一经融化便可形成巨大的堰塞湖。可以想象,这对于地势较北荒族低许多的凤朝而言是多大的威胁,不动一兵一卒便可水泻千里,不战而屈人之兵。
如果不是侍女送来喷香的鹿肉粥,我还会为都铎王指出第三种攻击手法。事实证明,化悲痛为食欲是很好的治愈方法,它至少让我暂时忘记一切只记得自己的胃。
看我连吃了两大碗后直打饱嗝,都铎王脸上不单没笑,反而更加担心,但他的担心在我毁灭与报复凤朝的意志面前显得实在太过薄弱。
我望着他,问:“你为什么犹豫”
“水泻千里,不用刀枪相向自然是好,但死的都是百姓。你有没有想过,他们何其无辜。”
“我父亲不无辜吗他在江南六郡六年,使凤朝空荡荡的国库重新堆满钱财,让凤朝粮库粮食满仓,结果呢他眼睁睁看娘亲被乱臣贼子刺杀,眼睁睁看姨娘为试图救我自戗,眼睁睁看我去魔湖祭天难道世界上还有比这更悲惨的故事”此时的我,满腔都是对凤朝的抱怨。“正是因为我太善良,所以我才被利用。我恨,我恨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所以我要连本带利把凤朝欠我的都讨回来。”
都铎王凝重地问我:“你这么做,便是把你和凤景天之间的一切都断得一干二净。你不后悔”
我不容置疑地道:“不后悔。”
都铎王脸色释然,起身道:“你且梳洗,穿戴整齐。本王带你去见一个人。”
“谁”
“凤朝太后。”都铎王道:“本王在殿外等你。”
我怔了怔,不明白他的用意,想再问问,发现他硕长的身影已隐在殿门外。
都铎王果真带我去见了凤景天的母亲。她住在王都外城的一处小楼,穿着略微发旧的小皮袄,着暗红色厚棉裙,即便如此,其体态仍显得异常窈窕端庄。远远看上去,便觉得凤景天与她极为神似,尤其是眉毛与眼睛,如果不是见了她眼角轻微的皱纹,不会有人想到她的儿子都已双十年华。
她见了都铎王,微微侧身一礼,动作异常优雅。她行的是凤朝礼仪,是代表凤朝王后向外族王室成员平级问候的见面礼。只这么一照面,我便知道她是骨子里极有气节的女子。难怪她在北荒族这么多年,都铎王还如此礼遇。如果换了一个不讲理的,完全可以拿她当人质威胁凤朝,哪怕做不到真正的威胁,也能使凤朝颜面大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