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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孩子别哭了,你受了委屈了,我知道,随便别人怎么对你,我爸爸总疼你的!只要有一口气,我总不会丢开你的!”家茵忽然撑起半身向他凝视着,她看到她将来的命运。她眼睛里有这样的大悲愤与恐惧,连他都感到恐惧了。她说:“爸爸你走好不好?”虞老先生竟很听话地站了起来。家茵又道:“现在无论怎么样,请你走罢。我受不了了。”虞老先生逡巡了一会,道:“我说的话是好话。你仔细想想罢。”就走了。

家茵随即也从床上爬起来,扶着门框立了一会,便下楼去打电话,定了一张上厦门的船票。然后她又拨了个号码,她心慌意乱的,那边接的人的声音也分辨不出,先说:“喂,秀娟是罢?”又道:“哦,请你们太太听电话。”才说到这里,宗豫来了。家茵握着听筒向他点头微笑,宗豫夹着纸包很高兴地上楼去了,道:“我先上去等着你。”家茵继续向电话里道:“喂,你是秀娟啊?我好,不过我这会儿心里乱得很,我明天就要离开上海了”她向楼下看了看,又把声音低了一低,答道:“到哪儿去呀?秀娟,我告诉你,可是我要请你一个人也别告诉我到了那儿再写信来解释给你听

到厦门去去做事是我看了报去应征的大概不错罢。“她淡笑一声。

宗豫独自在房里,把纸包打开来,露出一个长方的织锦盒子,里面嵌着一对细瓷饭碗,盘子,匙子,他自己先欣赏着,见家茵进来了,便道:“瞧我买了什么来了!以后你要把饭多煮一点儿,我常常要留自己在这儿吃饭的!”家茵苦笑道:

“可惜现在用不着了。我明天就要走了。”宗豫道:“嗯?上哪儿去?”家茵有一只打开的皮箱搁在床上,她走去继续理东西,道:“回乡下去。”宗豫立在她背后,微笑着吸着烟,道:“哦,你是不是要回去告诉你母亲关于我们?”家茵隔了一会儿才摇摇头,道:“我预备去跟我表哥结婚了。”

宗豫倒还镇静,只说:“你表哥?怎么你从来没提起过?”

家茵道:“我母亲本来有这个意思。”宗像道:“你——跟他感情非常好么?”家茵又摇了摇头,道:“可是,感情是渐渐地生出来的。到后来总有感情的,不能先存着个成见。”宗豫怔了一会,道:“那也要看跟什么人在一起呀!”冢茵道:“是,可是——譬如你太太。你从前要是没有成见,一直跟她是好的,那她也不至于到这样。就是病,也是慢慢的造成的。”宗豫默然了一会,忽然爆发了起来道:“家茵,你是不是在哪儿听见了什么话了?”家茵只管平板地说下去道:“还有我爸爸,我看你以后就不要管他了,他那人也弄不好了,给他钱也是瞎花了。不要想着他是我父亲。”她罗里罗唆地嘱咐着,宗豫惶骇地望着她道:“我不懂得你。可是我要是不懂得你,我还懂得什么人呢?——忽然的好像什么人什么事情都不能够明白了,简直要发疯”家茵只顾低着头理东西,宗豫又道:“家茵!难道我们的事情这么容易就——全都不算了么?”他看看那灯光下的房间,难道他们的事情,就只能永远在这个房里转来转去,像在一个昏暗的梦里。梦里的时间总觉得长的,其实不过一刹那,却以为天长地久,彼此已经认识了多少年了。原来都不算数的。他冷冷地道:“你自己的心大约只有你自己明了。”家茵想道:“嗳,我自己的心只有我自己明了。”

她从抽屉里翻东西出来,往箱子里搬,里面有一球绒线与未完工的手套,她一时忍不住,就把手套拿起来拆了,绒线纷纷地堆在地上。宗豫看看香烟头上的一缕烟雾,也不说什么。家茵把地下的绒线拣起来放在桌上,仍旧拆。宗豫半晌方道:“你就这么走了,小蛮要闹死了。”家茵道:“不过到底小孩,过些时就会忘记的。”宗豫缓缓地道:“是的,小孩是过些时就会忘记的。”家茵不觉凄然望着他,然而立刻就又移开了目光,望到那圆形的大镜子去。镜子里也映着他。

她不能够多留他一会儿在这月洞门里。那镜子不久就要如月亮里一般的荒凉了。

宗豫道:“明天就要走么?”家茵道:“嗳。”宗豫在茶碟子里把香烟揿灭了,见到桌上陈列着的一盒碗匙,便用原来的包纸把它盖没了,纸张嗦嗦有声。

他又道:“我送你上船。”家茵道:“不用了。”他突然剪裁地说:“好,那么——”

立刻出去了,带上了门。

家茵伏在桌上哭。桌上一堆卷曲的绒线,“剪不断,理还乱”。

第二天宗豫还是来了,想送她上船。她已经走了。那房间里面仿佛关闭着很响的音乐似的,一开门便爆发开来了,他一只手按在门钮上,看到那没有被褥的小铁床。露出钢丝绷子,镜子洋油炉子,五斗橱的抽屉拉出来参差不齐。垫抽屉的报纸团皱了掉在地下。一只碟子里还粘着小半截蜡烛。绒线仍旧乱堆在桌上。装碗的铁锦盒子也还搁在那里没动。宗豫掏出手绢子来擦眼睛,忽然闻到手帕上的香气,于是又看见她窗台上的一只破香水瓶,瓶中插着一枝枯萎了的花。他走去把花拔出来,推开窗子掷出去。窗外有许多房屋与屋脊。

隔着那灰灰的,嗡嗡的,蠢蠢动着的人海,仿佛有一只船在天涯叫着,凄清的一两声。

(一九四七年五月)

小 艾下午的阳光照到一座红砖老式洋楼上。一只黄蜂被太阳照成金黄色,在那黑洞洞的窗前飞过。一切寂静无声。

这种老式房子,房间里面向来是光线很阴暗的。席五太太坐在靠窗的地方,桌上支着一面腰圆大镜,对着镜子在那里剪前刘海。那时候还流行那种人字形的两撇前刘海,两边很不容易剪得齐,需要用一种特别长的剪刀,她这一把还是特地从杭州买来的。

她忽然把前刘海一把掳上去,要看看自己不打前刘海是什么样子。五太太明年就三十了,在当时的“女界”仿佛有一种不成文法,一到三十岁,就得把前刘海撩上去了,过了三十岁还打前刘海,要给人批评的。五太太在镜子里端详着自己的脸。胖胖的同字脸,容貌很平常,但是,都说她福相,也还有人说她长得很甜净。无论如何,是一点也不带薄命相,然而却生就了很奇异的命运。

她是填房,前面那太太死得很早,遗下一子一女。五老爷年纪轻轻的,倒已经有了三房姬妾,后来因为要续弦,把她们都打发了,单留下一个三姨太太,这五老爷在他们兄弟间很是一个人才,谈吐又漂亮,心计又深,老辈的亲戚们说起来,都说只有他一个人最有出息,颇有重振家声的希望。果然他出去做过两任官,很会弄钱。可惜更会花钱。挥霍起来,手面大得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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