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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一直坐在餐桌上没有言语,不知是还和我置气,或者想着什么心事。
第二天早晨,父亲也到工地上班。
当然我没有认他。如果上战场,无可厚非光荣的一件事。可是干工地,父子一起就显得格格不入,丢不丢人不说,关键是他砸了我的吉他,我一直怀恨在心。我心底还在想如果碰见他玩麻将,我肯定不好意思,掀了麻将桌,不会给他在一帮孤朋狗友面前一丁点面子。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父亲干体力活显然达不到要求。舒服大半辈子,突然上工地当杂工,身体肯定抗不住。何况他的身体肌能退化,不像我虽然没有干过体力活,但还算年轻,咬牙切齿坚持两天,也慢慢适应。
父亲被包工头安排和我、老吴给泥匠打下手。楼体墙面砖垒,这需要水泥。而水泥需要沙石水泥再加水搅拌,这活不轻松。甩开胳膊干,也干不赢按砖数挣钱的泥匠。刚刚送上两桶,楼上又有人喊:快点人家都等半个小时了。其实我明白每个泥匠,根本没有等半个小时,并且身旁的桶里至少还有半桶水泥,只是他们明白,水泥一担供应不上。那么直接影响他们一天的收入。一到傍晚,各个泥匠收工后,身边一排桶都是满满的已变硬的水泥。
三个人没时间歇息,老吴夹在耳朵后的烟都快被汗水浸湿。我气喘如牛,感觉一锹水泥能把我腰折断。父亲明显只能当半个人,他的动作比我和老吴慢半拍,一揪水泥也就十多斤的样子,可是父亲每铲一锹水泥像使出全身的力气。
瞟一眼父亲的手掌,打出好几个血泡。显然他没有我想的周全,我以前虽然没有上过工地,但知道工地的残酷环境,买了加厚的手套,虽也会打出血泡,可上于血泡。而裸手劳作,血泡就会受到挤压,不堪受力破裂开来,再顺着带咸味的汗水流进新鲜的肉体。感觉就像我们小时候挨了一顿打,父母还不解气,顺着伤痕摸了一把盐的滋味,像南方人腌腊肉,一股油然而生的疼痛,让你恨不能把手剁掉。
父亲明显抗不住。他的手一接触铁揪木柄,就会颤抖。血泡一定破裂了,这种疼痛一般人坚持不了,特别是没有干过重活的人,手本来是细皮嫩肉,新肉还冒着血丝,更抗不住压力。反而经常体力劳动的手有一层厚茧,这层茧保护了劳动人民的一双手。
不知道父亲为什么来工地。或许为了让我看得起他,或许跟我暗暗较着劲。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工地既然是重体力的工作。也许他真的不属于这里,就像这里的每个人一样,都没有原本想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