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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她要死中求活,大闹大兴县衙门,让那些眼红段府田宅财货的人瞧瞧,做好想伸手就要先准备被咬下一块肉来的决断。泼辣的寡妇才能撑得起家门,古今莫不如是,这也算[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的反面诠释。
古代的娼户大抵学识很高,那些才子佳人书里面的名记花魁们为什么常常自哀自怜?无非学识太高,作诗填词琴棋书画无一不通,有些聪慧的甚至还要胜过那些男人中所谓才子。胸中才学和自身地位的完全失衡,导致这些女子自哀自怜,可反过来,如果不是她们的出身,也根本不大可能学到那么多的东西,一个良家小姐,学诗歌唱酬干什么?做记女去么?
有文化又有见识,闻人氏的心思想法自然不和段府那些小妾一样。
那被杀的贱女人是郑家待年媳,郑家小相公在大兴县也算小有名气,去年十二岁入学的时候她也有所耳闻。
也就是说,郑小相公今年才十三岁。一来,她不相信丈夫段天涯口味颇重去找别人家的大肚子老婆玩弄,二来,她也觉得郑家小相公既然十二岁能进学,定然平曰是个刻苦用功的。大户人家少爷在那个岁数或许懂点男女之间的事情,但郑家她也知道,据说郑小相公的老子得了肺痨,几年下来,把家产吃的差不多了,要不然,也是大兴县城数代知根知底的良善人家,怎么会买个待年媳回来防止儿子以后娶不着老婆呢?这样人家的十二岁少年,哪儿有机会去懂男女之事。
心思数转之下,思路就清晰了:郑家破败,那得了肺痨的老郑头早早买了个待年媳,一来防止儿子以后娶不着老婆,二来也可以在家里面当婢女用,只是后来郑家小官突然进学了,身份不同,成了小茂才老爷,无论郑家再破败,怎么也不愁娶不着老婆了,这待年媳一事说出去毕竟不太好听,因此就按捺下去不提了。
当然,郑家或许对外声称是妾,不过,妾……
闻人氏一边笑着用手帕擦眼角的笑泪一边喃喃,“妾,妾,妾是那么好娶的么!”
旁边萍姐儿和几个侍妾互相看了看,实在不知道闻人氏想什么,当然,以她们的学识也不可能知道,不过,有一点是知道的,闻人氏腹有诗书,或许,她真有什么主意。
擦干了眼角的笑泪,闻人氏站起身子,对自己的贴身婢女春梅道:“把明大诰拿来。”在旁边服侍的丫鬟赶紧把一本蓝色封皮的书恭恭敬敬双手递到闻人氏手上。
这《明大诰》是大明开国皇帝洪武帝朱元璋亲自搞出的一本小册子,语出《尚书大诰篇》,取义[陈大道以诰天下],效力在《大明律》之上,规定每户人家必须有一本,类似后世的红宝书。
事实上,《明大诰》自从朱元璋崩后基本就没有什么律法方面的效力了,不过,朝廷一直保留着一两项关于《明大诰》的规则。譬如说你要觉得你受了冤案,你可以捧着这本书一直告到中央朝廷,又譬如说你犯了重罪,只要家里面有一本《明大诰》,罪减一等。
闻人氏把《明大诰》捧在怀中,冷眼瞧了瞧几个姐妹,“一起随我去县衙鸣冤,事成了,你们头面穿戴箱笼首饰起居婢女一切如旧,事不成,段家也不会如你们说的那般问罪抄家,给官人过继一个继子保着官宦人家也是正常,想改嫁了,总要给你们几个箱笼,总之……”
她没往下细说,只是拿眼神在几个姐妹身上扫了扫,哼了几声,那意思很明显:听我的,吃香喝辣,不听我的,扫地出门。
萍姐儿几个对闻人氏是知根知底的,晓得自家死鬼官人为何宠她,也不单单是闻人氏以前生了儿子,实在是肚子里面主意不少,很多时候段天涯也要涎着脸去问[娘子,你看这事如何处理],要不然,为什么前头几个如夫人,偏偏要把小五捧成正头娘子。